这篇游记断断续续写了一年，在巴西利亚那种怪异的感受，刚回来的那一会儿说不清道不明的，这一年陆陆续续开始关注 urban planning 和 community empowerment，才梳理出来感受的来由。和新认识的同去过巴西利亚的人交流，追问住在巴西利亚的朋友，再阅读相关的记录文献，同样也是这趟旅行的一部分。
巴西利亚，大部分建筑的设计者都是尼迈耶。
你无法想象一个国家的首都是这样一座城市：娱乐/政治/居住有明确地理区域限定，休闲集中在湖边，教堂集中在一个区域，图片中则是政治区域，聚集国家权力中心，居住区用字母代码和数字命名。
你感觉像科幻片里的设定，并且一点也不酷。而这个城市，之所以被联合国组织评为文化遗产，是因为它的城市面貌和这些耀眼的建筑。无疑建筑是成功的，就像高迪之于巴塞罗那，这些大体量的纪念性的建筑语言，矗立在空旷苍凉的城市中心，让它们看起来像巨大绚烂的雕塑群。它和巴塞罗那的区别是，这里除了建筑，什么都没有。
这次一路陪玩的是同事的公务员弟弟，在参议院上班，办公地就在图一左边盖下去的碗里。这个将近一米九的小伙子，开着小小的车载着我们飞奔在夕阳里空旷的道路上，地图上看大概是飞机的一翼。一路说起他喜欢的关于 liberty 母题的电影，谈到美国队长，一直羞涩内向的他居然开始骄傲地大声读里面的台词。很久没有见过在我们这个年纪还这么有少年感的人了，在一个像未来城市的地方，唯一一个可爱的人类，愈发觉得科幻。
第二天见到了同样在巴西利亚当公务员的他们的叔叔。我好奇他们在这座城市里的生活，答曰，学习。同事弟弟说，这边官员的业余生活里，学习备考新的岗位的占大多数，有点类似于我们的公务员考试。这并不符合我们对巴西人下班喝酒吹水的刻板印象。巴西利亚除了大国旗，其他看不到太多巴西的影子，里约和圣保罗常见的涂鸦和 funk 乐等巴西文化 icon，这里极少见到。居民主要由两类人构成，一类是公务员，从以前的行政中心里约搬来新都后，有的人还是周末打飞的飞回里约和家人团聚，那里虽然破一点也不安全，但是一个有海滩的生活气十足的城市。剩下的则把家安顿在了巴西利亚，住在城市的中心。另一类人是当初建设这座城市的建造工人和他们的家属，巴西没有太多的乡土情节，来了就扎根了，分布在城市的外围。
Niemayer 的研究者 Burdett 这样评价巴西利亚，
The problem is that it's not a city. It's that simple. The issue is not whether it's a good city or a bad city. It's just not a city. It doesn't have the ingredients of a city: messy streets, people living above shops, and offices nearby.
只道是寻常的闹市街道，在巴西利亚都是稀罕的景象。为什么空间的设计重要？同样的人口数量，8 车道宽的道路和稀少的停驻场所，相比 2 车道宽的道路和正常的公共空间设计，人与人碰头的概率哪个更大？ 同样，对比纯居民区和带有密集商铺的居民区，多业态的商业和单一业态的商业，哪一种更容易让人停留更久？Glaeser (『城市的胜利』的作者) 提到的巴西利亚的建筑规范里对于建筑高度的要求也不近人情，扼杀了超高层建筑的可能。缺少人的活动和交流，好的坏的故事也就不会发生。如果一个城市，不能完整地承载人的交往、休闲、祷告、散步、聚会、娱乐，不包含不同阶层不同背景的人群所应有的复杂度，它都不能称之为一个合格的城市，
It's a sort of office campus for a government.
是目前看到的对这座首府城市的绝妙吐槽。
车经过路旁一幅巨大的广告牌，上面写着 Voce e siempre bem vindo. 永远欢迎你。它像是给每一个住在这里的人看的，因为每一个人的表情，都让我感觉他们跟我一样是这里的游客，暂时放掉生活和有人情味的城市，在这里谋一个冷冰冰的公职，以后还是有个正常的故乡要回去的。
这大概是我能想到的最糟糕的城市了。